发布时间:2023-03-13 11:15:22
序言:写作是分享个人见解和探索未知领域的桥梁,我们为您精选了8篇的父亲母亲样本,期待这些样本能够为您提供丰富的参考和启发,请尽情阅读。
各位长辈、各位来宾、至爱亲朋们:大家中午好!
今天是家父、家母大人八十寿诞,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兄弟、姊妹,向在百忙之中前来祝贺的各位亲朋好友表示热烈欢迎,并致以衷心感谢!来宾中有来自故乡浏阳,来自羊城广州,也有来自武汉、株洲等地方,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对远道而来的宾客表示衷心感谢!
树林的繁茂归功于土地的养育,儿女的成长归功于父母亲的培养,风风雨雨80载,父亲、母亲阅尽人间沧桑,无论是在峥嵘岁月,还是在太平盛世,父亲、母亲总以勤劳善良的朴素品格、宽厚待人的处世之道,无欲无求的人生态度,严爱有加的朴实家风、和那青松般傲霜立雪、不畏甘苦的玩强意志,引领我们在生活大道上一路前行,在您们博大、温暖的怀抱里,真正使我们感受到了爱的奉献和生活的无比幸福,在您们高尚、坚毅的品格激励下,我们学会了如何从容面对人生的酸甜苦辣。因此在这个属于你们的节日里,请允许我代表儿女向您们致以深深的谢意!
虽然现在父亲、母亲已经是80高龄,仍然保持着积极、自信、乐观的精神面貌,您们以自己的一言一行潜移默化的感化我们,激励我们,为我们大家庭撑起一片生活的蓝天!现在,父亲、母亲的身体健康对我们来说,无疑是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因此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愿父母亲永远健康!
一般家庭的母亲都是柔肠百转,恨不得儿女就在自己的手心里长大。但我母亲对儿女的管教向来很有气魄。我读小学时,就被母亲委派带着弟弟、妹妹,千里迢迢从郑州到东北去看姥姥。我至今对此印象深刻:在郑州火车站,父母把三个孩子送上火车,拜托一下列车员,告诉他们这些孩子在哪儿下,转身就走了。两天时间过去了,我们倒了三次火车,可旅途还没有结束,小站距离姥姥家还有十几公里的野路。于是我领着弟弟妹妹,背着自己的行李,往姥姥家所在的旧林村走。
这真是艰难的行程,我完全不分东南西北,仅仅凭着上一次来过的记忆,还要一路赶时间,因为天如果黑了就麻烦了。最后本来应该下午三四点就到姥姥家的,结果三个孩子一直走到深夜十二点。
这次以后,母亲每个暑假还是放心地让我们自己回姥姥家,每次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
后来我登珠峰,家里人都很担心,唯独我母亲表现得非同一般。当时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采访她,问她是否担心我的安危时,老太太泰然回答:“不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这就是我妈!
长大后,我当了兵,这很符合她的想法。但我在服役五年后不愿意留下,坚决要离开。父亲对我的决定没有表示反对。但母亲急了,她拿出自己雷厉风行的做派,从郑州一口气赶到我部队的所在地新疆,坚持要我留在部队。
但这一次,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母亲没能制止得了我。这以后,我读大学,开公司,登珠峰,这其中每一个阶段都遇到过很多困难,但我从来没有被这些困难打倒过,更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的信念。因为,母亲以她一贯的坚强告诉我,人只要不被困难打倒,就一定能打倒困难。
丁俊晖(中国最优秀的斯诺克运动员):与父亲的,对话,决定了我以后的命运。
1994年9月1号,和其他小伙伴一样,我高高兴兴地背上了书包,迈进了学校的大门。
学校的一切对我来说是很新鲜的,新的环境,好多新的伙伴。说到学习,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时候,我在学校里还可以,每次考试最起码是个中上等,得过一次三好学生。小学的主要学科是语文和数学,我数学比语文学得好一点。数学好的人脑子聪明,我想,我的台球之所以能打得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台球需要计算,它包含了数学领域里面的三角、几何等等。
到了三年级以后,有个东西在我的心目中超过了上学,这就是台球。当时,在有些人眼里,我简直是个坏典型,整天打台球,不好好上课,还经常旷课。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这真的不能怪他们,很多家长也是这样看我的。
但在我看来,无论是多小的孩子,只要他能拿得动球杆,为什么不让他尝试呢?台球并非是只属于成年人的运动,它没有危险,有利智力开发和身心健康,是很适合孩子的一种运动。当然,打球一定会影响学习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球打得多了,学习中的精力必然会分散,而总是想着考试成绩,球也肯定不能打好。
对我来讲,比起学校来,我更喜欢球台!
一天,爸爸问我:“小晖,你喜欢打台球吗?”
“喜欢啊。”
爸爸简直是明知故问,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让你一直打球,你能打好吗?”
“能!”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着,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爸爸正在为我的将来做最重要的规划,那时的我,也不懂什么“将来”、“职业”这些词的重要性,我只是凭着自己的第一反应做出了回答。这是我的真心话,也就是这些话,决定了我以后的命运。
“那好,爸爸就让你打球!”
从这天开始,打球对我的意义就不同了。
我每天上午去学校,下午去练球。学校对我们的这种做法当然是有意见,老师甚至不止一次地来家访,每次,爸爸都向老师重复着他的立场。老师也有自己的立场,爸爸说服不了老师,当然,老师也不可能改变我们父子的决定。这没有什么错,老师一定要学生专心学习,因为那是他的工作。而爸爸,却要考虑一个最合适孩子的道路。
我天生就是个做台球选手的料,爸爸是这样认为的。而我,自从和爸爸之间有了那次郑重而严肃的对话之后,我就没有放弃对台球的追求,直到今天。
刘震云(著名作家):母亲的话一句顶一万句。
在我眼里,母亲是个强势的人。小时候,我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旦发生争执,母亲就把腰一叉:“你们别说了,把你们的四张嘴连起来,我捂着半张嘴,你们都说不过我!”其实,母亲的话并不多,甚至有些吝啬,但精辟而幽默,往往一句话就能击中要害,还能让你忍俊不禁。
20世纪80年代,我的文学创作遇到了瓶颈。那年夏天,我带着满腹困惑回到乡下老家。见我闷闷不乐,正忙着的母亲冷不丁问:“鲁迅在写东西的人里边算是一个大人物吧?”我说:“当然啦,好多人都把他当祖师爷呢!”早年曾在镇上卖过酱油的母亲一下子乐了:“那写作这东西太容易了!我看过他的书,里面有这么一句:后园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这样的话我都能写出来:我卖酱油,一个是酱油缸,另一个也是酱油缸。”我“扑哧”一声笑了,如醍醐灌顶,心中的困惑一扫而光。原来,文学的真谛就是要真实地表现生活。
那以后,我经常回乡下老家。每次,母亲都问我:“你又回来体验生活了?”每次。我都一笑而过。母亲不以为然:“生活就是这么横七竖八地叉着的,一竿子打下去全是枣。”我明白母亲的意思――生活就在我们身边。于是我经常拎着一个笔记本就出发了,去找老家街巷里的乡亲们聊天,盘着腿喝他们用刚收的玉米做的“糊涂粥”……
处对象那阵,我右手得了皮炎。因为怕影响在女友心中的印象,我就在手上贴了一块胶布。母亲问时,我照实直说。女友问时,我却撒了个谎,说是练小提琴磨的。母亲一下子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样?人家是要跟你一辈子的,一定要搞清楚真和假!”我虚心接受了。后来细想母亲的话,虽直白,却深刻。
其实,生活本就真真假假。比如当时手机刚刚流行,许多人拿着手机说着言不由衷的假话,让人哭笑不得。于是,我产生了创作《手机》的冲动。10年过去,《手机》终于和观众见面了。影迷经常发邮件给我,说《手机》讽刺意义很强,但我觉得都没有母亲的评价精辟。母亲说:“我觉得《手机》里的人都交不到真朋友,就是那种能说知心话的朋友。”
后来,我的长篇《一句顶一万句》问世了。之所以取这样一个书名,是因为我觉得母亲的话对我的人生就是一句顶一万句。我在书上写道:“一个人在生活中找到一位知心的朋友非常不容易,找到这个知心朋友再说一句知心的话更加不容易。知心的话一般都是不同的话,这句不同的话确实
顶得上一万句废话!”
周冬雨(演员,在张艺谋电影《山楂树之恋》担任女主角):我有天下最好的继父。
我读小学时,亲生父亲就在一场车祸中遇难。我痛心地以为,父亲走了,从此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男人像父亲一样爱我。而继父的出现,消除了我心底的隐忧。
一个冷冷的冬日,母亲带着我走进继父的家。听说了太多继父虐待继子继女的故事,我以为自己的灾难就从这天开始了。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把头埋在妈妈怀里,泪流满面……
继父让他那比我大一岁的儿子搬出次卧,住进狭小的阁楼里,让我住进原本属于哥哥的房间。有时我和哥哥发生冲突,继父总是批评哥哥:“她是你妹妹,比你小,你要让着她!”尽管继父的爱如阳光般照耀着我,但我总觉得这种爱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初三那年。母亲和继父又为我生下了一个妹妹。母亲没有固定工作,继父月收入不过2000元。一家五口的日子捉襟见
我从小就有舞蹈天赋,进入石家庄十二中后,老师鼓励我参加学校艺术特长班。学舞蹈要买练功服、舞鞋,还要缴纳不菲的培训费。这样一来,我比其他同学每年要多出几千元花销,这让继父和母亲感到了巨大的经济压力。
从2008年3月开始,继父每天晚上都出去,很晚才回来。一天深夜,我半夜醒来上洗手间,客厅里的一幕刺痛了我的双眼:昏黄的灯光下,继父光着膀子坐在沙发上,后背贴满了膏药,母亲正将旧膏药揭下来,换上新的,疼得继父龇牙咧嘴。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过去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含泪告诉我:“你叔叔为了给你挣培训费,每天晚上都去建筑工地背水泥。100来斤一包的水泥,他要来回背50多趟。”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饱含深情地叫了一声“爸”。继父轻轻摩挲我的头发,说:“小雨,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很多年。我太幸福了!”
父亲身上的片片膏药,是我奋进的动力。2009年5月,我有幸被著名导演张艺谋发现,成为影片《山楂树之恋》的女主角。戏拍完后,我将片酬全部交给继父:“爸,我能挣钱了,你不用像以前那么劳累了。这些年你吃了太多的苦。”继父的话真挚而感人:“小雨,有你这句话,爸就知足了!”
母亲的日子,总是同她所期待的不一样。自我懂事以来,我聆听到了太多母亲对父亲的控诉。我想,这是母亲抗拒生活赐给她的所有跌落感时的唯一招式了。
母亲常对我说:“你爸天生少根弦,我怎么嫁了他这种人?我真命苦呵。”我大略推算了一下,大概在六十岁以前,母亲都一直习惯于同父亲打冷战,可惜父亲却浑然不觉。父亲很无奈,也很认命,每次自讨没趣后,嘴里常小心翼翼地挂一句话:“你妈又在想些什么啦?我可没惹她呀。”
父亲是学工科出生的,嘴里从来不会诞生半句含有一丝诗情画意的语言,心里也绝不会主动生出一些讨母亲此类小女人欢欣的情状。尽管,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非常想善待好母亲的。
然而在冥冥之中,我始终相信一点,笨口笨舌的父亲是深谙着一些道理的,只是,他真的极难在庸常的日子里,释放出那种可以让母亲这类女人们心花怒放的光华罢了。这世上,对于生活也好,对于情感也罢,每一个人都是活在自己的期待里,且极想周遭的人事都吻合或是迎奉于这种期待,母亲就很典型地属于此类。
但父亲却是一个真正的例外,他从小就是个苦孩子,总觉得如今的日子已经差不多很天堂了。在父亲眼里,一切都挺好,没什么可计较的,自然对家人就更不会滋生出什么过份的要求了。
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常是怀着一种感恩的朴素心肠来面对周围的一切。
母亲极爱养金鱼,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鱼缸很精美,是专门请人精心制作的。有一次,为了迎合母亲,父亲盯着鱼缸半天,用力憋了一句:“唉,这金鱼……嗯,实在也太金了。”我笑了,笑得有些刻意,母亲也只好跟着我笑了。但更多的时候,母亲会独自怄气,她不会对父亲发什么脾气。家里,常常都能听见母亲幽怨的叹息声。母亲明白,其实父亲并没有什么不好。
我常对母亲说,对付父亲这种实心眼的人,你要主动说出你的意思,不要被动地等待他来揣摸你的心思。母亲听了,总是默不作声。我一直以为,父亲可能已等不到那一天了。
上周末,我发现家里多了一只古色古香的大花瓶。花瓶是空的。后来便听母亲声称她要独自到效外去采撷一些芦苇。“我和你去吧,万一回来晚了不安全。”父亲抽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有些迷惑不解地望着母亲。母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吱声,算是应许了。
我27岁那年,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都在给一个半大老头和一个半大老太当红娘。他们住在城市的两端,一南一北,已经有16年不相往来了。我的任务,就是把他们重新撮合在一起。
这,好难啊!
老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是用冷漠压住心底的负疚与渴望,不许我张口;老太是孤傲清高睥睨一切,常常凭栏对着城南发呆却故作闲看云卷云舒状,我的劝导全成了梦中的呓语。
可怜的我,像一个笨拙的说客,带着一鼻子的灰,从城南一直碰到城北。可这个红娘,作为亲生女儿的我不当,还有谁能当?
离婚病的传染源
11岁那年春天,气温起伏似乎特别大,一天冷一天热的,漫天的花粉纷纷扬扬,到处是过敏性鼻炎的喷嚏声。离婚,仿佛也是一种流行病,只要有一个人开始,很快就传染一大片。我的父亲便是那传染源。
父亲42岁便做了一所重点中学的校长,至今我也不清楚,是那个年轻秀美的女教师先爱上了他,还是父亲先诱惑了那个女孩子,总之,当父亲向母亲摊牌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怀孕3个月。
与此同时,父亲学校里,包括父亲在内有3个中年男人闹离婚。那两个男人的妻子都跑去闹过,但母亲却平静得让人心慌。她既不哭也不闹,说如果一个人铁了心要走,那就放他走,拦是拦不住的,她不想伤了自尊。婚姻不是生命的全部,她还有工作和孩子,她相信自己能扛得住。
那天,我放学回来,他们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父亲走了,他那支心爱的竹笛也不见了,平时总是挂在卧室墙上的,笛子尾部,垂着母亲亲手编的红色同心结。见我怅惘地望着空空的墙壁发呆,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笑着对我说:“他把这个留下了。”手掌展开,正是那个同心结。我扑进母亲怀里,一任泪水横流。
“真是没出息。”母亲拍拍我的头,说她请我去麦当劳。出门的时候,她特地换上新衣服,化了妆,还让我脱下校服,穿上花裙子,母女二人漂漂亮亮仿佛要去赴宴会。两个小时的麦当劳,母亲和我不停地碰杯,以可乐代酒,为这个日子做纪念。乐观豪迈的母亲,把这一天当作了一种烦恼的结束,新生活的开始。妞妞,母亲叫着我的小名说,你的功课一定要一流,将来奔个好前程,让他看看,没有他,我们照样活得很好。我郑重地点点头,和她拉了钩。
13年以后,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学成归来,并有了正在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十几年来,我和父亲几乎没有来往,母亲的自尊自强深深影响着我,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留恋。只是知道他一直在当校长,但过得并不好。那个女人是为了当副校长才诱惑他的,目的达到后,很快跳槽进入行政部门,走上了仕途,和父亲离了婚。
母亲的心思你别猜
2005年底,母亲退休了,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生活的日子,使她富态而优雅。
母亲买了电脑,置办齐了绘画用品,她开博客、听音乐、学国画,生活得丰富多彩。晚饭时爱喝二两干红,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慢品,常常是脸腮绯红,眼神朦胧,轻轻哼唱知青时代的歌:“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暖人心呀暖人心……”
父亲被那个女人抛弃后,就生活在悔恨与内疚的阴影里,再也没有结婚。他几乎让自己“长”在了学校里。
得知父亲冠心病发作晕倒在办公室的消息,是2006年夏天。当晚母亲喝了整整一瓶啤酒,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来。双眼有些浮肿,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戴了副太阳镜照常锻炼去了。
我站在阳台上,凝视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平时她的步伐总是很快很轻盈的,可那天,我清楚地看见了她的沉重。走到家属院门口的时候,竟差点儿被什么东西绊倒,吓得我轻轻叫了一声。
此后,母亲开始变得心神不宁,脾气也暴躁起来。网也上得少了,每天只是沉迷于绘画,画梅花,画牡丹,临摹她当年插队时的照片。直觉告诉我,这一切肯定和父亲有关。可我一提,她就急,说些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跟那个负心人一个锅里舀饭之类的话;但时间不长,她又会凭栏对着城南发呆,而且对父亲那个学校的事情特别敏感。
促使我下决心去找父亲的,是我掌握了母亲相思的确凿证据。
父亲心脏病发作后不久,母亲参加了一个旅游团到韩国玩去了,我趁机对房间彻底来了个大扫除。惊讶地发现,那个一直锁在抽屉里的同心结,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跑到了母亲的枕头底下。而且,根据红线上面摩挲过的光泽可以判断,母亲肯定是每天夜里都把它握在手里或贴在胸前。原来,母亲心里一直装着父亲,只是因为骄傲不愿讲出来。
竹笛为媒
拜见父亲,并说出自己的目的,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十几年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让我大伤脑筋,仅见父亲的理由,我就琢磨了好几天。末了总算福至心灵,以邀请父亲去我任教的师院讲课为由,和他联系上了。
在见到父亲的一瞬间,我蓦然明白了什么是血浓于水。他也渴望见我啊,那渴望清晰地写在他落寞的脸上。看我进来,忙不迭地起身又是让座又是倒茶。
从死神手中挣脱出来的父亲,明显地老了,不见了往昔的风流倜傥。他的目光从此不再锐利坦荡,说话的底气也不似以前和母亲在一起时的黄钟大吕,面对着我,竟有一丝的胆怯。他激动地、甚至是语无伦次地问我的近况。讲课结束后,我要把他们撮合在一起的决心已不可动摇。
起初,父亲用外表的冷漠强压着心底的负疚与渴望,被我戳穿后,又变成了担心,担心母亲不会原谅他。我明确告诉他,母亲早已开始思念他了,同心结便是最好的佐证。可是,思念和接受并不是一码事,一辈子清高孤傲的母亲,真的能接受回头的父亲吗?
在碰了一鼻子又一鼻子灰之后,我终于恍然大悟,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不是年轻时代的爱恨情仇,而是面子问题。只要给他们创造适合的情境和机缘,这件事就有希望。可这情境和机缘在哪儿呢?我冥思苦想,寻寻觅觅,几乎愁白少年头。
那一次,再去父亲家,在他的书桌上,我发现了那支竹笛,笛子的尾部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缀饰。而且,上面贴着新鲜的笛膜,很显然,父亲近来常常与它为伴。
我撒起娇来,缠着父亲非要他吹那首《边疆的泉水清又纯》。那是一首婉转清亮的电影插曲,在文艺作品相当匮乏的上世纪70年代,曾经是许多年轻人沟通感情的媒介。当年,在知青点,他们一个吹笛,一个唱歌,笛声与歌声铸成了爱神之箭,一下子刺穿了两颗心。
如今,我要这两颗心重新串在一起,我要亲自把箭射出去。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做女儿
时机,在我的“阴谋诡计”中,渐渐成熟。
2007年8月,我极力撺掇母亲参加一个枣乡三日游旅行团,母亲不知是计,爽快地答应了。待到上车时,才知道是去她当年插队的田里刨红薯、到枣林里打枣,脸上立刻涌起往事不堪回首的乌云。“妞妞,这些农活母亲当知青时都干腻了,怎么不早说啊!”我连忙漾开一脸蜜糖般的笑,搂住母亲的脖子,在她耳边吹了一阵“现在的新农村今非昔比”的耳边风,才使母亲转怒为喜,顺顺当当上了车。
到了目的地,在老队长家的瓜棚下,大伙儿吃着红枣喝着米酒,说说笑笑。这时,忽然从后院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是那首《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暖人心呀暖人心。清清泉水流不尽,声声赞歌唱亲人。唱亲人,军民鱼水情谊深,情谊深……”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情不自禁随着这优美流畅的旋律哼唱起来,思绪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悄悄端详母亲,她仿佛觉察到什么,眼睛发亮,张着嘴似唱非唱,一双手激动地绞在一起,像个小姑娘似的在啃指甲。
气氛恰到好处,该我出场了。我轻轻推一下身边的母亲,央求她领我去见那个吹笛子的人。“我想拜他为师,您陪我去吧!”母亲是欲动未动,欲说还休,我急了,索性耍起了赖,不顾一切地拉起她就走:“妈呀,您是非得来个半推半就才接受他啊!”
后院,父亲依然在吹奏,头却低了下去,笛声也变成了呜呜的,像个做错事怕挨训的小学生在啜泣。母亲还是训了,直通通地:“瞧你,怎么还像以前那样邋遢,为啥不在笛子上系个穗子,光溜溜像根棍子,难看死了!”
父亲嚅嗫着说他早就没有穗子了,母亲骂他活该,叫他立刻找回来。我急忙说我已经找回来了,从怀里掏出那枚同心结要给父亲系上。母亲却一把夺过去:我来吧,就你那笨手笨脚,别给我系反了。
我吐一下舌头,悄悄地离开,回到了瓜棚下。片刻,后院里笛声和歌声又起,是他们和当年的伙伴们一起在唱。
如今,57岁的母亲,大事小事全没了主意,都要和父亲商量。老花镜戴两个,看报纸的时候,两副老花镜要摞在一起才能看清。父亲再有一年也要退休了,每天是早出早归,不是去附近的公园里吹笛子,就是在家里阳台上养花种草,和母亲并肩看天上的流云。我也结了婚,双休日和丈夫一道来看父母,经常会遇到他们在吵嘴。母亲骂父亲邋遢鬼,怪我把他捡回来。父亲只是笑,不吭声,我不乐意了,就当和事佬:“妈呀,您捡回来的可是十足的白马王爷啊,您要是觉得不够幸福,我现在就把他送走!”母亲便连我一同骂,叫我下逐客令。我立即下了,当然啦,是开饭令。
这世上,做女儿的能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任务,除了对父母的爱,还能有别的吗?
小说主要人物是父亲骆长余,叙述父亲在三合屯当了四十多年小学教师和校长的经历。他 22 岁那年,乘坐一辆马车来到村里做小学老师,与 18 岁的母亲( 招娣) 喜结连理,从此落地生根,四十年如一日,把全部精力都用到了村里的教育上,教导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到了 60 岁,他还在为学校盖新校舍殚精竭虑,四处奔波筹集资金,不料在到镇上买木材的归途中,遭遇大雨浇淋,诱发心脏病,经医院抢救无效,在昏迷中溘然去世。村里的老老少少怀着悲痛的心情,都来为尊敬的骆老师骆校长送行。小说重点反映父亲献身乡村教育事业,穿插描写了父母之间经久不减的醇厚感情,讲述了父亲母亲朴实无华的爱情故事,以及父亲母亲与儿子我的深厚感情。小说《纪念》曾经被作者鲍十收录在其自选集《葵花开放的声音》里出版,与集子里的许多部作品一样,它写的是故里乡亲的人生故事,情节内容简单,然而却像一幅简约的水墨画,隽永动人,人们能够从中读清水痕的泼度,墨影的深邃,以及那泼度和深邃后边隐含的温情与悲悯。
电影主要人物是母亲招娣,着重表现年轻母亲美丽纯朴,敢于打破传统观念,挣脱旧式束缚,追求自由恋爱,对爱情的执着,以及恋爱中期待与渴盼的刻骨铭心。影片故事内容简单,一是现实部分的奔丧、抬棺 二是回忆部分的看先生送公饭织红打水、反复的田野奔跑和半路等待。其实,读过小说的人都知道,《纪念》没有着力刻画母亲招弟这位人物,没有关于青年母亲和青年父亲谈恋爱的描写。导演在忠实于原著主题、充分尊重小说作者创作意图的基础上,没有拘泥于小说原著,不是对小说的原样复制,而是基于对小说的阅读和理解,根据自己的创作理念、表达需求和艺术表现手段,对原著进行全新的诠释,进行再创作。影片只保留了原著父亲母亲相濡以沫这个精华,把小说讲述几十年的许多事情高度凝练后,在电影中变成了年轻母亲父亲相遇等待相恋和年老母亲为父亲举办葬礼这样简单的几件事情,完全颠覆了小说原著的故事内容,注入了崭新的元素。
二、情节结构: 丰富和简约
小说三万多字,篇幅较短,然而多情节、高密度。这体现在: 第一,设置主要情节,描写父亲骆长余的一生。小说写他从 22 岁在三合屯当老师起,到 60岁逝世为止。时间长,跨度广,容量大。在刻画其性格特征、塑造其无私奉献的乡村知识分子形象的时候,选取了一系列普遍而又典型的情节,选取了许多实实在在的生活细节,选取了一个个真实生动的事件和场景,如筹划为学校盖新校舍,募集捐款,到霞镇去接洽购买木材,对儿子言传身教,送葬场面等。第二,设置次要情节,还选取了富有浓厚生活气息的事件,捕捉生活中丰富生动的细节,表现父亲母亲之间经久不减的醇厚感情,表现父亲母亲与儿子之间的深厚感情。第三,作者还不放过在上述精选的情节和场景中容纳更丰富更深厚的社会内容的可能。如当小村长说村里没有那么多钱来为学校盖新房时,作者通过夏木匠的嘴说,你们一年请吃饭就花几万元。这情节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从一两个侧面写出了社会的不正之风,使小说增加了社会生活的厚重感。
小说一共分为九个章节,分别采用了现实回忆现实回忆这种循环往复的布局设置情节,展开叙述。小说情节结构精确巧妙,新颖独特。现实部分是小说的主线,着重写年迈的父亲为了筹集新校舍的资金而殚精竭虑,四处奔波,以至于累倒病逝,亲人悲痛,深切怀念。其中穿插写了年迈父母的相濡以沫,经久不减的醇厚感情。回忆部分写年轻父亲扎根三合屯当教师的往事,教育儿子( 生子)时所显露出来的传统而纯朴的观念。现实加回忆的书写,令父亲这个人物形象有血有肉,鲜明饱满,其人生的轨迹清晰可见。
电影的情节结构,相对于小说而言,要简约得多。影片的情节平淡,没有戏剧冲突,没有传统电影的开端、发展、和结局所组成的情节线索。它通过快速的场景变化,向观众呈现了回忆中的看先生、织红、送公饭、前井打水、几组田野奔跑和半路等待以及现实中的奔丧、抬棺、儿子讲课等情节片段,表现母亲与父亲年轻时的爱情故事,以及父亲执著于事业的伟大人格与母亲钦慕、敬爱父亲的一往情深。影片为了使情节尽可能丰富一些,大量采用人物特写和景物描写,从而更好地塑造形象、突出主题。
因为情节的平淡,影片非常重视细节刻画,细节成为整个片子的支撑点,像红发卡、红围巾、红棉袄、青花瓷碗、织布、半路等待、改后井为前井打水等细节,都很好地塑造了母亲的形象,表现了母亲的性格特征,突出了影片主题。由于影片唯美风格的需要,在上述细节的处理上,并非写实的刻画,而是充满了写意性。电影在现实回忆现实的叙事结构中,通过一连串真实细节以及颇具灵性的景物造型来传情达意,推动剧情的发展,具有抒情散文般的清新,呈现出自然优美的叙事状态。
三、语言风格: 朴实和绚丽
小说《纪念》的文字语言平实朴素,自然恬淡,简洁精练,字里行间饱蘸着对世态人情的认知、关怀和理解,体现着作家对人们内心准确的体悟和把握。下面稍作引述:
骆先生,我的! 骆校长,我爷不能来,让我替他交。老骆别嫌少,我就这么点儿心意! 每有一个捐款的人,老骆就弯一次腰深深地鞠躬敬礼。他站在桌子旁边,他本来就又高又瘦的身材,这时就显得更高更瘦了。他的苍白的头抬起来又埋下去,埋下去又抬起来,他脖子上的两根大筋便一张一弛的。他仍然穿着那件小褂,他的小褂从来不像别人那样扎进裤腰里,所以每一弯腰衣服都前后摆。
上述这段文字描写乡亲们为筹建新校舍出钱集资的感人至深的情景,语言简洁平实,没有任何的华丽辞藻,然而却表现出乡亲们对老骆的极度尊敬、信任和支持,让人看到老骆与乡亲们心心相印、休戚与共的鱼水情缘。
这些黑白照片在我幼年的时光里,让我的想象长上了翅膀。我曾经希望拥有母亲那样长至腰际的马尾辫,我还梦想有一天嫁给一个像父亲那样穿军装的男子。
母亲一直把她和父亲的结婚证书放在皮鞋盒子的底部。
那是两张奖状样的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写着父亲和母亲的名字,盖着的印章,结婚证书的顶端,印着醒目的“万岁”。
1969年,我青春的父亲和母亲以两张“奖状”作为见证,开始了他们的共同生活。之后的日子,就这样在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累积着。这个盒子,曾经装过父亲结婚时为他自己买的一双皮鞋,这是时年26岁的父亲平生拥有的第一双皮鞋。皮鞋穿在了父亲脚上,母亲就用这个盒子,把日后的生活一片片地储存进去……
念小学时,我曾经把父亲当兵时的照片偷偷拿到学校给同学看。那位失去联系30年的女生,我依然记得她当时的惊叹:“你爸爸真英俊啊!”从那个时候起,我便以那张黑白标准像里的军装男子为骄傲,他是我的明星,是我的偶像。我挑剔起了年轻的母亲――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女子,在她那个年代,有的只是人生道路上的重重障碍。而且,我一直认为年轻时的母亲相貌当属普通,父亲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直到长大了,我也可以写情书,可以向心仪的男孩表达自己朦胧的情感,再看照片上的军装男子和长辫女子,顿然了悟。爱她,不为她的美貌,不为她的家境,只为她拥有清澈的目光和善良的心,还有大家闺秀的文雅安静。这样的女子难道不值得爱,不值得娶她为妻吗?父亲的眼光可真不错。一个男人选对了妻子,便是选对了一辈子的生活。
把皮鞋盒子里的老照片一张张拿出来,铺平,然后,用相机翻拍。这时,才发现那些老照片有的边角已被蛀坏,有的已严重泛黄。
30多年前,杜父抛妻弃子独自赴台湾发展事业,家庭的变故和父亲背叛母亲的传闻,让杜德伟一直深深怨恨父亲。经历无数悲欢离合后,他渐渐懂得了父亲,而母亲的豁达和宽容,如同阳光般驱散杜德伟心中最后的阴云,兜转30年的父子亲情终于回到原点。母亲去世后,杜德伟为父亲举办了这场婚礼,帮他放下背负了20多年的情债,给父亲相濡以沫多年的情人一个名分,共同度过余生,而这也正是他那过世母亲的愿望……
音乐抚平父母分离的伤痛,叛逆小子长大了
杜德伟13岁那年冬天,曾被称为东南亚最优秀鼓手的父亲杜奥立离开香港的家独自去台湾发展。父亲走的那天,满天阴霾,还飘着冰冷的雨丝,母亲则默不作声地躲在卧室里。哥哥杜德智拉着他的手拼命追赶那辆载着父亲的黄色出租车,突然,“扑通”一声,杜德伟跌倒了,顾不上流血的膝盖和一身的泥泞,他爬起来倔强地继续追,直到小车拐过山弯绝尘而去时,他和哥哥才绝望地站在马路中央伤心地哭了。小小的杜德伟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走?
母亲张露是全家人的骄傲。她演唱的《给我一个吻》、《迎春花》等经典歌曲风靡华人地区,被誉为“一代歌后”。迷恋母亲的歌迷常常不分昼夜地拥堵在家门口,只求一睹芳容;而每逢母亲演唱归来,歌迷献上的玫瑰花简直能堆满整座房子。父亲怎么舍得离开兼具美貌和成功的妻子,离开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此时,乘车驶往机场的杜奥立心中五味杂陈。有着西班牙血统的杜奥立英俊潇洒,浪漫多情而个性执著,是东南亚最有才华的鼓手。可自从与大歌星张露一见钟情并结婚生子后,杜奥立发现自己的人生轨迹悄然改变。工作狂妻子在刚刚生下杜德伟后,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便飞赴日本学习日文歌曲,这一走便是两年。措手不及的杜奥立只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在家带孩子。只是,他心中那个关于音乐的梦想一直煎熬着他。现在,40岁的杜奥立接到了一家台湾音乐制作公司制作唱片的邀请,他觉得,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的一生都将与音乐无缘。于是,将床头的全家福塞进行囊后,不顾妻子的反对,他决然地离开了香港。
可杜德伟觉得,父亲不要他,不要这个家了。原本乖巧内向的杜德伟变了,进入青春叛逆期的他开始逃课,梳古怪的发型,穿喇叭牛仔裤,还跟着街头的“古惑仔”玩摇滚乐。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最终毅然决定:为了儿子,放弃正当红的事业回归家庭。然而,孩子一直是杜奥立带的,张露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儿子沟通。尤其是聪明的杜德伟,每次撒谎都将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把她搅得云里雾里。无奈之下,张露主动打破夫妻间的僵局,打电话向远在台湾的丈夫讨教如何与孩子沟通。得知儿子又说谎又逃课,还和“古惑仔”玩摇滚,杜奥立恨不能立即飞回香港。但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音乐或许正是儿子的兴趣,一阵欣喜涌上心头。他立即跑到音像店买来许多音乐大碟,包括刚刚在美国兴起的RnB曲风,并一股脑儿寄回香港。
一开始,杜德伟拒绝接受父亲的礼物。但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好奇的他趁母亲不注意时,偷偷将父亲寄来的音乐大碟一张张放人留声机。RnB那富有节奏感的旋律响起时,杜德伟听得简直呆了。追求音乐梦想的种子在他的心中悄悄埋下。张露也发现,只要谈起音乐,儿子的眼中就闪着光,也不那么叛逆了。她将自己在音乐方面的感悟倾囊相授,令她惊讶和欣喜的是,杜德伟不但遗传了自己的好歌喉,更遗传了他父亲精准的节奏感和音乐创造力。
为了弥补不在儿子身边的缺憾,杜奥立不断寄来杜德伟喜欢的音乐大碟,并在电话中与儿子沟通关于音乐的想法。知道杜德伟从小就爱漂亮,杜奥立从台湾回来探亲时常常带回许多新潮服装和个性饰品。每逢寒暑假,张露更带着杜德伟兄弟俩去台湾与父亲团聚。随着年龄增长,杜德伟渐渐习惯了与父亲聚少离多的日子。但在他内心深处,对父亲抛弃妻儿独自去台湾发展事业的做法,他却永远无法原谅。
父亲“重回正道”,只为温润儿子那颗莽撞的心
一晃十年过去,几年前携杜德伟兄弟俩移民加拿大的张露接到香港好友的电话,说香港第四届新秀歌唱大赛开始报名了。杜德伟得知,迫不及待飞回香港报了名。在加拿大求学的这几年,耳濡目染了西方音乐文化的杜德伟练就了独特的演唱风格,舞台上,他自信满满地用极富张力的舞蹈和微微沙哑的嗓音演绎了一首RnB风格的原创歌曲,一举夺下大赛冠军。很快,多家唱片公司纷纷向他招手。23岁的杜德伟决定加入香港演艺圈。
为了照顾儿子,张露跟着杜德伟一起返回香港居住。而此时,杜奥立依然独自在台湾工作。得知儿子要做专业歌手,他打来电话祝贺,并严肃地对杜德伟说:“演艺圈很复杂,你要懂得珍惜自己的名誉,以健康的形象示人。”杜德伟郑重地答应了。不久,以健康的“杜氏笑容”为标签的杜德伟在香港演艺圈迅速蹿红,成为香港RnB第一人。
事业顺风顺水的杜德伟觉得自己能挑起养家的重担了,他企盼父亲辞掉工作,回香港团聚。没想到,他的好意被父亲一口回绝。很快,杜德伟听到风言风语,说父亲在台湾有了情人。杜德伟明白了,原来父亲一直说在台湾工作,甚至过节也不回来,都是因为有了“狐狸精”……杜德伟在电话里质问父亲:“你这样做对得起妈妈吗?”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让杜德伟更加气愤,他不等父亲解释,“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回到家,看着在厨房忙里忙外的母亲,杜德伟难过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掉泪。两天后,杜德伟收工回家,却发现风尘仆仆的父亲局促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而母亲则躲在房间里默默流泪。原来,杜奥立见瞒不住了,便主动向妻子坦白。杜德伟一把揪起父亲的衣领:“你配做丈夫吗?这么多年来,你除了寄钱外,知道妈妈怎么过日子吗?你马上离开这里,我和妈妈不想再见到你!”说完,杜德伟将父亲的行李箱扔到门外,关上了大门。
杜奥立在门外站了很久才离开。其实,由于夫妻分居多年,两人感情早已走到尽头,这一点张露也知道,但为了不影响两个孩子,两人才决定维持现状。杜奥立在台湾工作的十多年,几乎将所有收入都寄给妻子用来养育两个儿子,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情感上已出轨。现在,儿子对自己的排斥和痛恨让他的心像掉进冰窖一样寒冷。回到台湾后,杜奥立出现了恶心、呕吐等症状,被确诊为慢性肾炎。
作为名人,张露也常常在节目上露面。一次新加坡媒体来港采访时,她面带笑容地说:“我感谢新加坡。因为在那儿,我认识了我可爱的丈夫。”看到这一幕,杜德伟更恨父亲了――事到如今,母亲竟依然爱着那个自私地抛弃家庭的父亲。杜德伟打心眼儿里替母亲不值。此后,他不接父亲的电话,收到的礼物统统寄回。带着对张露和儿子的愧疚,杜奥立无奈地结束了他的那段新
恋情。
得知父亲“走回正道”后,杜德伟欣喜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没想到,母亲叹了口气说:“前半生是我耽搁了他,后半生他也做足了好父亲,只是,我们的感情再也不能回头了。”顿了顿,她握住杜德伟的手说:“正是为了你,你父亲才不肯离婚的。你要体谅他的一片心啊!”“可是爸爸背叛了你,你怎么能原谅他?”母亲幽幽地说:“你还年轻,没经历过感情变故,以后你就会懂了。”
1992年,杜德伟与香港著名女星吴君如相恋六年的感情无疾而终,报纸上全是“杜德伟移情某女模特,抛弃谐星吴君如”的报道。那段时间,年轻气盛的杜德伟不断惹事,负面新闻频频见报。张露眼见儿子一天天消沉,急忙跟杜奥立联络。
杜奥立当天便乘飞机返港。让杜德伟大吃一惊的是,57岁的父亲脸色蜡黄,身体明显消瘦,以前的风采荡然无存。杜奥立拿出一圆一方两个玻璃杯,在里面倒满了水,意味深长地指着这两杯水说:“水可以是一滴一滴的,也可以是惊涛骇浪的,它装在什么容器里就是什么容器的样子。爸爸希望你做人就像水一样,柔而不弱。”父亲的话就像一阵清凉的雨,浇灭了杜德伟炽烈燃烧的心火,他忽然安静下来了。
思忖着父亲的人生哲学,杜德伟彻夜难眠。他来到院子里的石凳旁坐下,微凉的夜风温柔拂面,闭上眼睛,与父亲相处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杜德伟脑海中回放……母亲越来越忙碌的时候,父亲无奈地辞掉工作在家照顾他们兄弟俩,只有在他们入睡后,父亲才有时间练练鼓。为了不干扰孩子和邻居休息,父亲将架子鼓塞进了没有窗户、又潮又闷的储藏室,趁着夜色轻轻击打……即使条件如此艰苦,父亲也没有放弃理想,而是像杯中水一样容忍和适应环境,这何尝不是一种人生智慧?而自己,遇到一点情感上的挫折就自暴自弃。杜德伟低下头,深深的悔意涌上心头。
忽然,一双手抚摸着他的肩头。杜德伟回头一看,原来父亲就站在身后。犹豫着,杜德伟最终还是轻轻地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父亲“抛家弃子”的苦衷。而经历了这次失败的恋爱,他也理解了两个不爱的人却还强扭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既然你已不爱妈妈了,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呢?”杜德伟第一次直接面对这场自小就在他心底刻下伤痕的家庭巨变。杜奥立抬头仰望着星空,轻叹一口气说:“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变故影响你的事业前途。你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虽然我对她没了爱情,但我们现在是亲人,是好友。”
几十年的付出和隐忍难道还不足以表达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以及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愧疚吗?杜德伟眼眶有些热,他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与父亲的手掌击打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杜德伟剃干净了邋遢的胡须。一段时间后,那个总带着干净温暖笑容的杜德伟回到了观众面前。
见儿子情绪好转,杜奥立很欣慰,但由于病情有恶化为尿毒症的迹象,他不顾妻儿挽留,要回台湾接受治疗。父亲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一想到这儿,杜德伟心里就着急,他推掉了香港的工作,接拍了一部台湾偶像剧。杜德伟在心里说:爸爸,我会好好照顾你,弥补你那缺失了20多年的天伦之乐。
成全一位好父亲吧!这也是母亲的夙愿
来到台湾后,杜德伟发现,父亲依然住在十几年前的小屋中。一天,杜德伟提早收工回家,发现家中有个40多岁的女人正熟稔地整理房间,而父亲则靠卧在躺椅上微笑着看这个女人打扫,暖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恰如一幅恬静祥和的画。见杜德伟回家,那女人眼神有些慌乱,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杜奥立尴尬地解释说:“她叫吉娜,我们只是好朋友。”杜德伟不相信,追问父亲她到底是谁。原来,这位名叫吉娜的女人是杜奥立的忠实粉丝,在台湾一家录音录像公司做管理工作。而她也正是多年前与杜奥立传出绯闻的女人。当年,杜奥立为了孩子拒绝了她的感情。而十几年来,吉娜无欲无求地陪伴在他身边。杜奥立哽咽着告诉杜德伟:“我病了这些年,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还出钱帮我治病。我对不起她,连个名分都给不了她。”
杜德伟沉默了。如果不考虑母亲,那么他们的爱情既令人感慨又让人羡慕,可想到母亲为了这个家而孤独了后半辈子,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向剧组请了几天假后,杜德伟回到香港。到家时,他看到母亲正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晒太阳。母亲已年过六十,腿脚都不太灵便了,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大歌星风光无限的影子了。杜德伟走过去,在母亲面前蹲下:“妈妈,我见到那个女人了。”母亲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她摩挲着儿子的手感慨地说:“是吗?这么多年了,你爸爸既没钱,又病得这么重,她都没有离开。这是真感情啊!”杜德伟困惑地问:“难道你不恨他抛弃我们另结新欢吗?”母亲笑了:“这么多年了,还恨着他们,我恐怕早被气死了。”继而,母亲又说:“你爸爸做了一个好父亲所能做的全部,我们应该原谅他、成全他。我也愿意离婚,还他自由身。”
母亲的宽容和大度如同阳光,驱散了杜德伟心中最后一抹阴云。想到病重的父亲,杜德伟心头不禁一酸,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来一直如此偏执而自私。连母亲都谅解了父亲,自己又有什么不能释然?
杜德伟回到台湾后特地请吉娜阿姨吃饭,并感谢她这么多年来对父亲的不离不弃。当得知儿子终于尽弃前嫌,彻底原谅了自己,杜奥立老泪纵横。但提到离婚,他还是郑重地摇了摇头――儿子是公众人物,他不愿自己因为离婚而成为儿子的负面新闻。不得已,杜德伟只好由着固执的父亲。父子亲情终于在疏离了30年后回到温暖的原点。
2008年,母亲的身体日益虚弱,在台湾拍片的杜德伟请假返港照顾母亲。2009年1月26日,当热烈而喜庆的新年鞭炮声响彻云霄时,76岁的母亲没能挺过这个春节,因器官衰竭而撒手人寰。
母亲的离去,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杜德伟兄弟俩突然意识到,人的一生如果能够和爱人执手偕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为了让重病的父亲过得更快乐,也为了让陪伴父亲近30年却不求名分的吉娜阿姨完成心愿,杜德伟下决心要为父亲和吉娜阿姨办一个温馨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婚礼。
当听到儿子催促自己结婚时,杜奥立连连摆手拒绝:“我和你吉娜阿姨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结什么婚哪?”杜德伟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妻子刚刚去世,此时结婚对她不够尊重,而74岁高龄再婚也可能给儿子的声誉带来负面效应。虽然百般劝说,但固执的老人就是不同意。于是,杜德伟干脆联系了台湾一家有名的婚纱店,带着照相器材和礼服上门服务。
父亲一见到礼服和婚纱便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拍照。倒是吉娜流连在美丽婚纱上的眼光让杜德伟灵机一动,他搂着父亲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爸爸,你怎么忍心让吉娜阿姨一辈子连一次婚纱都没穿过?”见父亲沉默了,杜德伟又极力“怂恿”吉娜阿姨,当吉娜有些羞涩地换上雪白的纱裙,站在坐着轮椅的杜奥立身边时,她的眼中闪烁着亮光。杜奥立轻轻拍了拍吉娜的手,什么也没有说。这对老人面对镜头,满是皱纹的面孔如同花儿般绽放……
突然很想写封信。
父亲,我一直很不懂你。你长得胖胖的,没有什么特别;你时常挂着笑容,黑着脸时却严肃得要命;你不曾打我,可我更惧怕你无声的表情;你一着说不会在意我的成绩,我却时时感到压抑。都说:父爱如山,伟岸淳厚。我确实能感到你的威严和难以亲近。我一直认为你是不大喜欢我的,而我也与你拉开了许多心与心的距离。可是在我需要钱的时候您都会毫不犹豫,甚至不问原因、会在冷天问我穿得暖不暖,眼中饱含关心。父亲,我突然懂了您。
母亲,该怎么来形容你。岁月已经在你身上留下了抹不平的痕迹,你额头的细细皱纹和根根白发便是最好的证明。你脸上常常有化不开的笑意,可是太多都朝向妹妹,我真的有些羡慕与不开心。妹妹做错了事,你总会轻描淡写的一句:没关系。但我也知道,您肯定是关心我的:忘不了灯光下您陪我的身影;忘不了您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帮我扯扯白发;忘不了您日渐憔悴的面容、更忘不了您看我时的眼睛。母亲,爱,是不能来形容的,对吗?
该怎么来结束这封信,言语总是那样苍白无力。可我此时最想说:
我的——父亲、母亲。
您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