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2-23 06:57:38
序言:写作是分享个人见解和探索未知领域的桥梁,我们为您精选了8篇的第五届鲁迅文学奖样本,期待这些样本能够为您提供丰富的参考和启发,请尽情阅读。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童诗集、童话集和散文集12部,主编、翻译童诗童书等近300部,获得全国宝钢教育奖、北京市师德先进个人、冰心儿童图书奖、冰心儿童文学奖、中国童书金奖和第五届鲁迅文学奖。
温柔的云
朵朵人儿
云轻轻说了好几遍:“起床了。”小树、小草和小花个个还在梦里呢。太阳说:“你太温柔,该喊的时候不能心软,瞧我的!”哗――太阳伸出发亮的手,利索地挥舞,拍拍小草的屁屁,拍拍小树的肩膀,拍拍小花粉嘟嘟的小脸蛋。嗨呀,它们扭扭身子,揉揉眼睛,都醒了。云温柔地笑笑,又温柔地飘走。
谭老师导读: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可不能老睡懒觉呀。每天的生活都要有规律,保证充足的睡眠,注意休息。
小猴和小兔
雷晓芳
小猴和小兔是一对好朋友。妈妈给小猴胡萝卜,小猴说:“我想送小兔一个。”爸爸买了一辆遥控汽车,小猴把小兔喊来一起玩。猴姐姐讲故事给小猴听,小猴兴奋得打电话给小兔。兔妈妈给小兔买了好多书,小兔赶紧拍照,发给小猴,还告诉他:“你看看这些书有哪些没看过,先借给你吧。”小猴和小兔真是一对好朋友。
谭老师导读:好朋友之间要分享快乐,分享有意义的东西。
蜗牛比赛
我家的小智
蜗牛报名参加跑步比赛,让乌鸦大吃一惊。发令枪一响,兔子、鸭子、小蚂蚁一起向前跑。乌鸦来回飞,给蜗牛报信:“兔子到终点啦!鸭子到终点啦!小蚂蚁也到终点啦!蜗牛你是最后一名,别跑了。”蜗牛不吱声,继续向前跑。过了很长时间,蜗牛到了终点,得到最佳坚持奖。蜗牛笑了,乌鸦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谭老师导读:蜗牛很有耐心,他坚持不懈,最终赢得了奖励。做人做事要有恒心,要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鹅妈妈读书
谭旭东
看见猪妈妈带着小猪读书,小鹅很羡慕,对鹅妈妈说:“妈妈,你也给我读书吧。”“好呢。只要你喜欢,妈妈一定带你读书。”鹅妈妈到森林书店里买了一袋故事书,回到家里,每天都给小鹅读。小鹅很喜欢,说:“妈妈,要是你也会写故事书就好啦。”鹅妈妈一听,也开始写故事,没多久就写了一本《鹅妈妈故事集》。
谭老师导读:亲子阅读对爸爸妈妈来说也是一个学习语言、锻炼写作的机会。有爱心,能坚持,读多了,一定也会讲、会写。
蜗牛的惊喜
谭旭东
我和父亲曾经度过了几年短暂的亲密时光,待我稍大一点儿,便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父子之战。我很愿意回味儿时那些美好的记忆,但父子之间的亲密事件显然少得可怜。对于挨打的记忆,却是随手可以举出一箩筐。
在我们兄妹中,我大抵是挨打最多的孩子。父亲打骂我时,母亲是不能劝解的,若是劝解,父亲会连母亲也一起骂。母亲能做的,就是偷偷拿一个枕头垫在我的膝下,让我跪着舒服一点儿。
我还没有长大,庇护着我们的母亲就去世了。那一年,母亲38岁,我读小学五年级,小妹才8岁,哥哥和二姐都在读初中,大姐在家务农。父亲拉扯着我们5个孩子,那几年,家里显得清冷而凄惶。父亲变得温和了一些,一家人在一起时,有了些许相依为命的感觉。母亲的去世,也让我们兄妹5个仿佛一夜间长大了。
读初中后,我渐渐能体会到父亲的艰辛,也在心底发誓:要带着我这个贫穷的家庭走向富裕。但这并不代表我和父亲的关系开始走向和解。比如,邻居们当着父亲的面夸奖我们姐弟时,父亲却把对儿女的贬损看成是谦虚,令我听了很是不满。多年后,我小心地和父亲谈到这个问题,父亲说请将不如激将。原来,父亲是在以他的方式激励我们。
父亲本来话就不多,母亲去世后,他更加沉默寡言。他的心里装着5个孩子的未来,但从不与我们沟通。我们兄妹几个,都和父亲说不到一块儿去。吃饭时,父亲坐在桌子前,我们兄妹就端着饭碗蹲在门外吃,父亲吃完下桌子了,我们再呼啦一下都围坐在桌前。我们兄妹无意中结成了一个同盟,用这种方式孤立着父亲,对抗着父亲。
时至今日,我也无法想象,当父亲被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们孤立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后来我出门打工,也为人父了,才懂得“养儿方知父母恩”,我开始忏悔。回到家里,吃饭时,我会和父亲坐在一起,如果我先吃完了,也会继续坐在那里等父亲吃完。我开始试图去理解父亲,父亲是爱他的孩子们的,只是他不懂该怎样去表达对孩子们的爱。
父亲是希望他的儿女中能出一个大学生的,这希望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然而我也让父亲失望了,初中毕业后我便回家务农。父亲劝说无效,只好尊重了我的选择。
第二年春天,我像个实习生一样,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农事。父亲认为,既然他的儿子成不了读书人,那就当个好农民吧。可我经常不满父亲的唠叨,跟他顶嘴。父亲就不再说话,发一会儿呆,然后长叹一声。那时我16岁,个子比父亲还高了。我和父亲的战争态势,随着我的成长,渐渐发生了变化。
多年的父子成仇人。如果不是我出门打工,和父亲有了空间上的距离,我和父亲的战争也许还会升级,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得到化解。
出门打工后,我和我出嫁的姐姐们一样,开始觉出了父亲的好。我给在家的妹妹写信,总是报喜不报忧,而报喜时,也是把喜夸大了许多。渐渐地,父亲觉得儿子终于有出息了,我们父子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记得有一次,外出打工多年的我回到家中,家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床铺。晚上,我和父亲睡在一张床上。我觉得很陌生,很别扭,也很温暖。我想,父亲也多少觉出了一些不自在。
我们俩都不说话,我不敢有任何动作,父亲也不敢动。为了让父亲放松,我佯装已经睡熟。过了很久,父亲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的脚上。见我没有反应,他便开始轻轻抚摸我的脚。温暖在那一瞬间将我淹没,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童年时和父亲睡在一张床上的小孩儿……
我屏住呼吸,享受着来自父亲的关爱与温暖。渐渐地,我的泪水打湿了枕头。我的脚不小心动了一下,父亲的手触电般收了回去。我渴望着父亲再次抚摸我的脚,但父亲没有。良久,父亲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父亲老了,变得像个孩子。但我们兄妹几个都离开了家,除了给父亲寄生活费,实在没尽过什么孝道。
2005年,我把父亲接到深圳过年。春节时,一家人围在电脑前看中央电视台为我录制的纪录片。看着看着,父亲突然痛哭失声,说:“没想到,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的苦。”不过很快,父亲又笑了起来,说起我小时候的一些事。在父亲的讲述中,我过去那些讨狗嫌的往事,都成了今天我能成为一个作家的原因。
37年来,我第一次听见父亲夸我。
不久前,我连襟打来电话,诉说他的儿子如何不懂事,希望我能开导教育孩子。没几天,我姐夫又打来电话,历数了他儿子的种种异端。我一一劝他们,孩子大了,要放手,让他们按自己的方式去成长。
父与子的战争,在天下众多的父子间上演着,这是人生的悲剧还是喜剧?对于我来说,如今当我回忆起与父亲在一起的往事时,所有的战争、所有的冲突,都成为我成长中最动人的细节,成为我与父亲今生为父子的最朴素的见证。原来,人生的许多未知,要到多年后回首往事时,才能品出其中的玄妙。
多年的父子成仇人,多年的仇人成兄弟。写下这些,献给天下的父与子。
温亚军,1967年10月生,当代著名军旅作家,现为中国武警杂志社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先后在《中国作家》、《文艺》、《小说家》、《小说界》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一百多万字,其中,短篇小说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转载;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白雪季》、《苦水塔尔拉》,长篇历史小说《仗剑西天》。短篇小说《麦香》获第三届全军文艺新作品奖;中篇小说《苦水塔尔拉》获第五届全军文艺新作品奖。《驮水的日子》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上等兵是半年前接上这个工作的。这个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每天赶上一头驴去山下的盖孜河边,往山上驮水。全连吃用的水都是这样一趟一趟由驴驮到山上的。
在此之前,是下士赶着一头牦牛驮水,可牦牛有一天死了,是老死的。连里本来是要再买一头牦牛驮水的,刚上任的司务长去了一趟石头城,牵回来的却是一头驴。连长问司务长怎么不买牦牛?司务长说驴便宜,一头牦牛的钱可以买两头驴呢。连长很赞赏地对司务长说了声你还真会过日子,就算认可了。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驴是有点脾气的,第一天要去驮水时,就和原来负责驮水的下士犟上了,驴不愿意往它背上搁装水的挑子,第一次放上去,就被它摔了下来。下士偏不信这个邪,唤几个兵过来帮忙硬给驴把挑子用绳子绑在了身上,驴气得又跳又踢。下士抽了驴一鞭子,骂了句:不信你还能犟过人。就一边抽打着赶驴去驮水了,一直到晚上才驮着两个半桶水回来,并且还是司务长带人去帮着下士才把驴硬拉回来的。司务长这才知道自己图省钱却干了件蠢事,找连长去承认错误并打算再用驴去换牦牛。连长却说还是用驴算了,换来换去,要耽搁全连用水的。司务长说这驴不听话,不愿驮水。连长笑着说,它不愿驮就不叫它驮了?这还不乱套了!司务长说,哪咋办?连长说,调教呗!司务长一脸茫然地望着连长。连长说,我的意思不是叫下士去调教,他的脾气比驴还犟,是调教不出来的,换个人吧。连长就提出让上等兵去接驮水工作。
上等兵是第二年度兵,平时沉默寡言,和谁说个话都会脸红,让他去调教一头犟驴?司务长想着驮水可是个重要岗位,它关系着全连一日的生计问题,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平时话都难得说上半句的上等兵,他着实有点不放心。可连长说,让他试试吧。
上等兵接上驮水工作的第一天早上,还没有吹起床哨,他就提前起来把驴牵出了圈,往驴背上搁装水的挑子。驴并没有因为换了一张生面孔就给对方面子,它还是极不情愿,一往它身上搁挑子就毫不留情地往下摔。上等兵一点也不性急,也不抽打驴,驴把挑子摔下来,他再搁上去,反正挑子两边装水的桶是皮囊的,又摔不坏。他一次又一次地放,用足够的耐心和驴较量着。最后把他和驴都折腾得出了一身汗,可上等兵硬叫驴没有再往下摔挑子的脾气了,才牵上驴下山。
连队所在的山上离盖孜河有8公里路程,8公里在新疆就算不了什么,说起来是几步路的事。可上等兵赶着驴,走了近两个小时,驴故意磨蹭着不好好走,上等兵也是一副不急不恼的样子,任它由着自己的性子走。到了河边,上等兵往挑子上的桶里装满水后,驴又闹腾开了,几次都把挑子摔了下来,弄得上等兵一身的水。上等兵也不生气,和来时一样,驴摔下来,他再搁上去,摔下来,再放上去。他一脸的惬意样惹得驴更是气急,那动作就更大,折腾到最后,就累了。直到半下午时,上等兵才牵着驴驮了两半桶水回来了。连里本来等着用水,司务长准备带人去帮上等兵的,但连长不让去。连长说叫上等兵一个人折腾吧,人去多了,反倒是我们急了,让驴看出我们拿它没有办法了,不定以后它还多嚣张呢。
上等兵回来倒下水后,没有歇息,抓上两个馒头又要牵着驴去驮水。司务长怕天黑前回不来,就说别去了。可上等兵说今天的水还不够用,一定要去。司务长就让上等兵去了。
天黑透了,上等兵牵着驴才回来,依然是两半桶水。倒下水后,上等兵给驴喂了草料,自己吃过饭后,牵上驴一声不吭又往山下走。司务长追上来问他还去呀?上等兵说今天的水没有驮够!司务长说,没够就没够吧,只要吃喝的够了,洗脸都凑合点行了。上等兵说,反正水没有驮够,就不能歇。说这话时,上等兵瞪了犟头犟脑的驴一眼,驴此时正低头用力扯着上等兵手里的缰绳。司务长想着天黑透了不安全坚决不放上等兵走,去请示连长,连长说,让他去吧,对付这头犟驴也许只能用这种方法,反正这秃山上也没有野兽,让他带上手电筒去吧。司务长还是不放心。连长对他说,你带上人在暗中跟着就行了。
上等兵牵着驴,这天晚上又去驮了两次水,天快亮时,才让驴歇下。
第二天,刚吹了起床哨,上等兵就把驴从圈里牵了出来,喂过料后,就去驮水。这天虽然也驮到了半夜,可桶里的水基本上是满的。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如果不驮够四趟水,上等兵就不让驴休息,但他从没有抽打过驴一鞭子。驴以前是有过挨抽的经历的,不知驴对上等兵抱有知遇之恩,还是真的被驯服了,反正驴是渐渐地没有脾气了。
连里的驮水工作又正常了。
连长这才对司务长说,怎么样,我没看错上等兵吧,对付这种犟驴,就得上等兵这样比驴更能一磨到底的人才能整治得了。
为此,连长在军人大会上表扬了上等兵。
上等兵就这样开始了驮水工作。刚开始他每天都牵着驴去驮水,慢慢地,驴的性格里也没了那份暴烈,在上等兵不愠不怒、不急不缓的调教中,心平气和得就像河边的水草。上等兵在日复一日的驮水工作中,感觉到驴已经真心实意地接纳了他,便对驴更加亲切和友好了。驴读懂了他眼中的那份亲近,朝空寂的山中吼叫几声,又在自己吼叫的回声里敲着鼓点一样的蹄音欢快地走着。上等兵感应着驴的那份欢快,明白了驴对自己的认同,就更加知心地拍了拍驴背,然后把缰绳往它的脖子上一盘,不再牵它了,让它自己走,他跟在一边,一人一驴,走在上山或者下山的小道上。山道很窄,有些地方窄得只容一人通过,上等兵就走到了驴后面。时间一长,驴也熟悉了这种程序,上等兵基本上是跟在了驴后面,下山上山都是这样。有时候,驴走得快了,见上等兵迟迟未跟上来,就立在路边候着,直到上等兵到了它跟前,伸手摸了摸它被山风吹得乱飞的鬃毛,说一声走吧,才又踢踏踢踏地往前走。到了河边,上等兵只需往驴背上的桶里装上水就行,水装满了,驴驮上水就走。到了夏天,盖孜河边长满了草,上等兵就让驴歇一歇,吃上一阵嫩嫩的青草。他就躺在草地上,感受盖孜河湿润的和风,看着不远处驴咀嚼青草,被嚼碎的青草的芳香味洋溢着的喜悦一瓣一瓣又掉入草丛。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一些小昆虫振翅跳跃,从这棵青草跳到另一棵青草的声响,还有风钻入草丛拱出一阵的声音。他那么醉心地聆听着,竟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一些悠长的牧笛声。他蓦然睁眼,那悠长的声音没有了,只有夏日的阳光宁静地铺洒着,还有已在他近处的驴咀嚼着青草,不时抬头凝视他,那眼神竟如女人一般,湿湿的,平静中含着些许的温柔和多情。每当这时,上等兵就从草地上坐起来,看着驴吃青草的样子,想着这么多日子以来他和驴日渐深厚的情谊。他和驴彼此越来越对脾气了,他说走驴就走,说停驴就停,配合得好极了,他就觉出了驴的可爱来。上等兵觉出驴可爱的时候,突然想着该给这头驴起个名字了。每天在河边、山道上,和驴在一起,他叫驴走或者停时,不知叫什么好,总是硬梆梆地说“停”或“走”,太伤他们之间的感情了。起个名字叫着多好。有了这样一个念头,上等兵兴奋起来。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给驴起了个“黑家伙”的名字。上等兵起这个名字,是受了连长的影响。连长喜欢叫兵们这个家伙那个家伙的,因为驴全身都是黑的,他就给它起了“黑家伙”。虽然驴不是兵,但也是连队的一员,也是他的战友之一,当然还是他的下属。这个名字叫起来顺口也切合实际。
上等兵就这么叫了。
起初,他一叫,“黑家伙”还不知道这几个字已是它自己的名字了,见上等兵一直是对着自己叫,就明白了。但它还是不大习惯这个名字,对上等兵不停地“黑家伙”、“黑家伙”的呼叫显得很迟钝,总是在上等兵叫过几遍之后才略有反应。但随着这呼叫次数的增多,它也无可奈何,就认可了自己叫“黑家伙”。
上等兵每天赶上“黑家伙”要到山下去驮四趟水,上午两趟,下午两趟,一次是驮两桶水,共八桶水,其中四桶水给伙房,另外三桶给一、二、三班,还有一桶给连部。一般上午驮的第一趟水先给伙房做饭,第二趟给一班和二班各一桶,供大家洗漱,下午的第一趟还是给伙房,第二趟给三班和连部各一桶。这样就形成了套路,慢慢地,“黑家伙”就熟悉了,每天的第几趟水驮回来要给哪里,“黑家伙”会主动走到哪里,绝不会错,倒叫上等兵省了不少事。
有一天,上等兵晚上睡觉时肚子受了凉,拉稀,上午驮第二次水回来的路上,他憋不住了,没有来得及喊声“黑家伙”站下等他,就到山沟里去解决问题了。待他解决完了,回到路上一看,“黑家伙”没有接到叫它停的命令,已经走出好远,转过几个山腰了。他赶紧去追,一直追到连队,“黑家伙”已经把两桶水分别驮到一班和二班的门口,兵们都把水倒下了,“黑家伙”正等着上等兵给它取下挑子,吃午饭呢。
司务长正焦急地等在院子里,以为上等兵出了什么事,还想着带人去找呢。
上等兵冲到“黑家伙”跟前。“黑家伙”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上等兵,等着上等兵给它不高兴的表情。上等兵不但没有骂它,反而伸出手细细抚着它的背,表扬它真行。“黑家伙”冲天叫了几声,它的兴奋感染得大家都和它一块高兴起来。
有了第一次,上等兵就给炊事班打招呼,决定让驴自己独自驮水回连。他在河边装上水后,对“黑家伙”说声你自己回去吧。“黑家伙”就自己上山了。上等兵第一次让“黑家伙”独自上路的时候,还有点不大放心,悄悄地跟在“黑家伙”的后面,走了好几里路。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黑家伙”不受路两旁的任何干扰,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干扰“黑家伙”的东西。上等兵就立着,看“黑家伙”独自离去。上等兵远远地看着,发现“黑家伙”稳健的身影,竟是这山中惟一的动点。在上等兵的眼中,这惟一的动点,一下子使四周沉寂的山峰山谷多了些让人感动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动,上等兵却又说不出来。上等兵就那样看着“黑家伙”一步一步走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视野里没有了“黑家伙”的影子了,上等兵才一下子感到心里有点空落,四面八方涌来的寂寞把他从那种无名的感动中揪了出来。他抖抖身子,寂寞原来已在刹那间浸到了他的全身。上等兵这才明白,原来“黑家伙”已在他的心中占了一大块位置。在平日的相处中,他倒没有太大的在意,而一旦“黑家伙”离开了他,哪怕像现在这样短短的离开,他的失落感便像春日里的种子一样迅速钻出土来。上等兵望眼欲穿地盼着山道上“黑家伙”身影的出现。
过了一个多小时,果然“黑家伙”不负他望,又驮着空挑子下山来到了河边。上等兵高兴极了,扑上去竟亲了“黑家伙”一口,当场表扬了“黑家伙”的勇敢,并把自己在河边等“黑家伙”时割的青草奖赏给它。嫩嫩的青草一根一根卷进“黑家伙”的嘴中,“黑家伙”吃着,还不停地甩着尾巴,表示着它的高兴。
上等兵托人从石头城里买了一个铃铛回来,拴到“黑家伙”的脖子上。铃铛声清脆悦耳,陪伴着“黑家伙”行走在寂静的山道上。“黑家伙”喜欢这铃铛声,它常常在离上等兵越来越近的时候,步子也就越来越快,美妙的铃铛声也就越加地响亮,远远地就传到在盖孜河边等候着他的上等兵耳朵里。到了山上,负重的“黑家伙”脖子上的铃铛声也可以早早地让连队的人意识到“黑家伙”回来了。上等兵每天在河边只负责装水,装完水,他就很亲热地拍拍“黑家伙”的脖子,说一声黑家伙,路上不要贪玩。“黑家伙”用它那湿湿的眼睛看一看上等兵,再低低叫唤几声,转身便又向连队走。上等兵再不用每趟都跟着“黑家伙”来回走了。
为了打发“黑家伙”不在身边的这段空闲时间,上等兵带上了课本,送走“黑家伙”后,便坐在河边看看书,复习功课。上等兵的心里一直做着考军校的梦呢。复习累了,他会背着手,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散步,呼吸着盖孜河边纤尘不染的新鲜空气,感受远离尘世、天地合一的空旷感觉。在这里,人世间的痛苦与欢乐,幸福与失落,功利与欲望,都像是溶进了大自然中,被人看得那样淡薄。连“黑家伙”也一样,本来充满了对抗的情绪,却慢慢地变得充满了灵性和善意。想到“黑家伙”,上等兵心里又忍不住漫过一阵留恋。他知道,只要他一考上军校,他就会和“黑家伙”分开,可他又不能为了“黑家伙”而放弃自己的理想。上等兵想着自己不管能不能考上军校,他迟早都得和“黑家伙”分开,这是注定的,心里好一阵难受,就扔开书本,拚命给“黑家伙”割青草,他想把“黑家伙”一个冬天甚至几个冬天要吃的草都割下、晒干,预备好,那样,“黑家伙”就不会忘记他,他也不会在分离的日子里备感难受。
在铃铛的响声中,又过了一年。这年夏天,已晋升为下士的上等兵考取了军校。接到通知书的那天,连长对上等兵说,你考上了军校,还得感谢“黑家伙”呢,是它给你提供了复习功课的时间,你才能考出好成绩高中的。
上等兵激动地点着头说,我是得感谢“黑家伙”。他这样说时,心里一阵难过,为这早早到来的他和“黑家伙”的分手,几天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离开高原去军校的那一段日子里,他一直坚持和“黑家伙”驮水驮到了他离开连队的前一天。他还给“黑家伙”割了一大堆青草。